夜行植物

五月十六

“说娱乐圈私生活混乱,我觉得很不公平啊,他们只是在聚光灯下,一举一动被放大了而已。我们普通人的人生,不也很drama吗?”

“比如说R。要是有狗仔跟拍她,也能天天上热搜。”

L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,我们刚刚吃完小川料理,从汉街一路沿着东湖走,走到医院旁边的家属区。进入了家属区,建筑遮挡,才没觉得那么热了。

武汉的夏天是真的有毒。


我掏出手机,刷了一下我的朋友圈,翻到2014年6月,才看到我对R的吐槽:

“今天订外卖,借给R十个一块,终于报了当年她吃巧克力不分给我的仇,感觉自己萌萌哒。”

L赞了我,R给我留言:“我直接把钱扔给外卖小哥就走了。他还在辛苦的数着钱”。


看看看看——标点符号用不好,的地得不分,这就是我们R。

但也不能怪她。

我说她姓R,你以为她姓阮、姓饶吗,天真了吧朋友,她姓热。这么说也不对,她的姓是她爸爸的名字,她姓呼达拜,R是她名字的第一个字,我们习惯叫她R。

全名七个字的R,是位实打实的新疆人。

这段时间有个段子,说我也是新疆人,怎么就没见到身边都是迪丽热巴、古丽娜扎颜值上下的美女如云而过呢。我在这个段子之前,还真以为新疆人全是热巴颜值,因为我身边唯一的新疆人R就长的很好看,她是那种走在汉街上被人搭讪,第一句十有八九是“你是俄罗斯人吗”的好看。

好看是真的,drama也是真的,R,寝室人称201抓马困。

她大一的时候就不是单身,刚进学校有一个异地男朋友,在深圳开公司,隔三差五出差,会给R寄吃的(她没分给我的巧克力不是这位送的)。我认为,她从大一到毕业就没有单身过(不过也可能单过三四天),期间男朋友有1~3位不等。但R完全否定我的观点,她认为,她一直单身,直到大三才遇到真爱,就是现在那位。

得,R,薛定谔的单身——在你没跟她谈恋爱之前,你永远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单身。

那个让我怨念的巧克力就是她在和异地恋男朋友似断非断期间,谈的(我所知的)第二位男朋友送的。那男生是位台湾友人,家里有点小钱,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,就是有天晚上下了雨,R给台湾友人打电话,说“亲爱的我饿了”,只见半小时过去,台湾友人开着小电瓶车哒哒哒哒赶来,带了盒炒泡面。

忘记说了,我们学校面积特大,医学部跟本部离的超远,隔了个东湖。那台湾朋友是本部的,到医学部要穿越东湖,有个笑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,食堂阿姨和大爷因为异地恋分手了,因为他们一个在医学部打饭,一个在本部打饭。

诸君,看明白了吗,为什么台湾友人没有抱得美人归,你说千里迢迢、千辛万苦、千难万险冒着雨来到了我们寝室,竟然只给女朋友一个人买了份炒泡面,我们寝室其他三个人看着他们两你侬我侬欲言又止,夜谈能说上一句好话吗!

在这里我要奉劝各位广大直男,女朋友的室友,是你们得罪不起的物种!谢谢!

后来他们就真的分手了,分手的时候台湾友人哭着说R你这个渣女,你有男朋友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,R说了一句惊天地的渣女真言,各位品一品:

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我有男朋友啊,是你非要跟我在一起的,跟我有什么关系呢。

我觉得吧,台湾友人是真实的惨,这么多年他一直等着自己翻身上位,结果没翻身成功,反而被新出场的广东仔逆袭了。

广东仔本来是我们上一届的学长,因为挂科太多,降级到我们这一届,跟我们一起上课。他在第一天上课就跟R勾搭上了,那时候广东仔有个女朋友。那年暑假,广东仔回广东,又跟他女朋友复合了。R真的单身了一阵子,让我们把广东仔联系方式全删了,天天骂他是渣男。我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广东仔的微信删了,只见他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速复合,后来我想了想原因,大概是因为……暑假结束,广东仔又回武汉了。

那段时间不是出了陶喆的新闻嘛,说约炮的人会在异性后面备注城市,方便在出差到特定城市时立刻找到聊骚对象,所以我们就开玩笑,就R是R(武汉),他女朋友是女朋友(广州),还有abcd北京上海天津南京,R没理我们。

再后来……

她就从良了。


R之后的人生泛善可陈,我翻了好几条朋友圈,都没找到新的槽点,干脆换一个目标,说一下我们的H。我对H的吐槽发表于2015年5月:

“室友说要换一个新qq名,等了三年的我终于听到她这句话激动地给她想了好几个名字。‘我绝对不会用这么low逼的名字的!’昵称是智慧天使的她如是说,拒绝了我‘智慧大天使’‘智慧圣天使’‘智慧天使王’的提议。我们的友谊就这样走向了尽头。”

H的槽点简直太多了,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,不过话说回来,当我第一次看到她的qq名“智慧天使”开始,我就应该意识到,这个人不一般。

她在大一刚入学的时候,手机铃声和闹钟是小沈阳的歌……不是说他唱的不好,而是闹钟这东西,大家都懂的,再好听的歌也会变得讨人厌,更何况是……小沈阳的歌。

H是东北的。

不知道你们印象里的东北女孩都是什么样的,反正我觉得H挺特别的。她本人有一股神秘的自信,走路三十度仰望天空,大步流星。好多男生跑过来问我们H是不是学过跳舞,体态很不一般,我们看着南方校园里平均身高1.68的男孩们叹气:……她只是习惯俯视你的头顶罢了。

接着说回来,在我们极力抵制H的铃声大概小半年之后,某天H终于顿悟,“我突然觉得小沈阳的歌不好听了”,然后换了一首新闹钟铃。在我们弹冠相庆,啊不是,奔走相告的热潮里,只见H轻轻按下播放按钮,《三傻大闹宝莱坞》里面主角开车上路去找兰彻的BGM流淌出来。整个寝室重新陷入沉默,只余这首充满印度味道的歌曲长长久久地回响在大家的耳边。

这首歌怎么说呢……歌没问题。有问题的是放歌的环境。不知道你们学校的留学生制度是怎么样的,反正我们学校的留学生大半都是黑皮肤,他们住在二食堂附近,三五成群,说的不是英语,是印度语。英语可能还能听得懂,印度语是真的完全get不到,于是每次你一个人去往二食堂的路上,遇到这七八个成群结队的国际友人,异香飘来,都会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紧张。

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:你和你的室友走在夜晚十点的校园,灯光昏暗,突然,一阵你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传来,那群人走近了,黑夜里看不到他们的脸,你拉着室友想加快步伐,只听得“巴蒂哈嘛搜卡博——”,你室友的手机铃声骤响,外国友人“刷——”一下齐齐朝你看过来,在黑暗里露出讶异的表情和雪白的牙齿……

就很奇怪好吗!

我们:你就不能换一个新的铃声吗?

H:我已经听你们的换了小沈阳了。

ok,行吧。还能想起被印度歌支配的恐惧,这是H在大学生涯赋予我的最大礼物。


最后是L。

2014年5月我的朋友圈里写了这样一句话:“二零一四年五月二十九日二十三点零五分二十九秒,L和R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起看电影,R在旁边剪脚指甲,但是这次,指甲壳飞到了L的脸上。”

L给我留言:“所以我这个受害者为什么要踏码的点赞!”

她人缘很好,情商很高,现在想起来,都没有什么具体的事件在脑子里闪过。她的大学过的很平淡啊,我想。

我这次去学校找她玩,她留校读本校的研究生,跟我说她新室友脾气火爆,她夹在里面谨小慎微,不敢说一句重话。

我问她:“那你在大学的时候呢?也谨小慎微吗?”

她想了想,说,“没有。”


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。

大学毕业的时候,她给我写了一封信。

毕业嘛,很多事情尘埃落定,大家都有了新的规划。

L是我们寝室成绩最好的,她却做了一个最保守的决定,考了本校的研究生,最后以那年考研第一的成绩留在了本校。R成绩中等,她跟广东仔一起考了中山大学,成绩差了点,但好在她走的是少数名族骨干计划的通道,顺利留在了中山麻醉科。H成绩不算太好,她当时考的是上海交大还是复旦我忘记了,反正初试差了几分,没有考上,后来一直在找工作。

L给我写信,她跟我说,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。

她说她的人生循规蹈矩,一生活得都很瑟缩,但是我不一样。我大二开始学画画,是寝室里唯一一个没有考研的,毕业之后去成都学游戏原画,有梦想,敢追求。

她说,有时候会想,如果我也能做出像你一样勇敢的选择,人生是不是会不一样。

那天我们吃完小川,回她寝室聊了聊,出来已经是夜里了。她把我送到车站,我说你先回去吧。

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,我沿湖走了一圈,一边走,一边嚎啕大哭。


她不知道我学原画学漫画,在去年又考了一年研究生,我没考的临床,我考的美术史,第二名进入复试以后,老师问我为什么要转行,我说因为梦想。后来学校缩招,只要了一个人,我落榜了。


我想起很多片段。

大一去本部上公共课,突然下起了暴雨,我们走在双湖桥上伞被吹翻,终于来到教室,发现实验记录本全部被打湿了。

大二上选修课,教学楼刚引进自动贩卖机,我们站在贩卖机旁边买了四种口味的牛奶,互相交换着喝。

大三吃火锅,在夏天里压马路,走着走着拿出手机,留下一张合影。

大四毕业那晚的大排档,我们谈天谈地谈理想,说,要有爱,要有梦想,要有明亮而闪闪发光的未来。

我不知道那天他们杯盏交错,到底在心里许了什么愿望,我记不清了。


H在上海找到了一个月薪两万的工作,顺利入职。

R和广东仔结婚了。

L读研二,实验做的还算顺利。

而我辗转这么多年,重新回到这里,在湖边大哭,想的最多的是,为什么只有我一事无成啊。


那时候,突然想起一句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话来:“女孩子们纷纷落回到地面上,丢掉了天上的情人。”
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我突然想起来,毕业那晚上,啤酒泡沫洒在手上,我到底许了什么愿了:


我希望黄金时代的光晕永不消弭。

降福泽于我的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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