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行植物

第八封情书

17k字小甜饼

本文又名《我的情敌他不可能喜欢我》,或《草(一种植物),他竟然真的喜欢我!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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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1、情敌>

“严逸泽又来了~”

同桌拍了拍姜玲的手臂,正在整理卷子的姜玲抱着书包抬起头,看到一位又瘦又高的男生。戴着眼镜,很秀气也很斯文的样子,正往他们教室门口走来。


姜玲三两下清好东西,转过头向同桌使脸色,“闭嘴,我跟你说……”

“好好,你跟我说~他不喜欢你,你们两没关系,只不过修路嘛,这几天约好一起去公交站而已~”


姜玲神色复杂:“为什么你能把真话讲得这么猥琐?”

“哇,那不能怪我,谁叫你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?”


“操。”姜玲对她竖起中指。

同桌推她离开座位。撞上了教室门口严逸泽的目光。


有点尴尬,姜玲挠头笑了笑,悻悻然收手,她捏着书包的带子,举止不是很自然。

大部分原因呢,是因为对方长得太好看了。中分的刘海儿都能这么清爽,姜玲觉得能驾驭住这种造型的,上一个还是柏原崇。


实话实说,人在美人面前都容易紧张,所以自古有这样一个词儿,叫唐突佳人。

姜玲觉得自己就有点唐突。


上周周末,姜玲的校园生活里突然发生了这样两件不同寻常的事情,这第二件,是学校门口老房拆迁,到公交站必须绕道老街的商铺区,整条路没灯,而且据说扒手特多,她一个女孩子走家里不放心,长辈互相通气,拉她青梅竹马的江宽同学出来当壮丁,说是要每天放学送她去车站,再让他走回自己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。

至于第一件,要真说起来,其实比第二件更为复杂。


长话短说。

姜玲跟江宽表白了。


江宽拒绝了她,并因此一同拒绝了送她到车站的要求,他把同班的严逸泽拉了出来,说什么“他家到你家刚好顺路,就不用我了”。

面面俱到,每一个安排都充满了理由,甚至连表白都拒绝得无可指摘。


江宽跟她出柜了,亲口说他喜欢男人。


拉着严逸泽出了教室,挽着他的手,江宽和严逸泽的肩膀紧挨,“我基友跟你顺路,他家住我们原来那小区附近,特近,我跟他说过了,他说他会送你。”

然后江宽转过脸和严逸泽面对面,拉着他的手嘤嘤嘤,“我兄弟就交给你了。”


是,姜玲=他兄弟,严逸泽=他基友。

姜玲抬起头,仔仔细细打量面前的男生。


在江宽的熊抱里看起来尤为羸弱,唇红齿白,金丝眼镜,带着看不出喜怒的表情,光洁的皮肤细腻,眼睛狭长,浓密的睫毛仿佛扇子,自上而下地俯视姜玲。

她姜玲,输人输阵。



<2、一见钟情>

严逸泽第一次见到姜玲的时候,其实并不知道她是江宽的发小。

他可以很清楚地回想起那个傍晚。


下午五点半,晚饭时间,那天的夕阳是红色的。火烧云,一路上都有同学拿手机在拍照,严逸泽绕开人群往文具店走,进门时有人出去,他被挤到一边。

紧接着又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转身,他转过身来,看到一个戴杏色眼罩的女孩。


大半张脸被遮住,而露出的鼻梁很高,脸颊圆圆,笑起来非常可爱。

她对他说,“亲爱的,你觉得这个比刚刚那个好看吗?”


严逸泽没有讲话,女生疑惑间摘下眼罩,恍然发现自己认错了人,脸颊瞬间通红。

不算太精致的容颜,但那一瞬间,露出的眼睛湿润而惊惶,眨啊眨,又有点儿委屈的样子。


错身从他旁边的缝隙钻出,一不留神就没有影子,严逸泽找她不见,鬼使神差的,拾起了柜台间的杏色眼罩。

用手摩了又摩,他摸到一种温热的触感。


作为一名十七岁的高中男生,严逸泽当晚做了一个梦。


梦到女孩子抱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喊“亲爱的”,他摘下她的眼罩,女生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。

认错了人,女孩子面红耳赤地松手,严逸泽立刻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怀里,女生又羞又怒,脸更红了,扬起手就要扇他耳光,但巴掌软软的,好像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。


对不起。

严逸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了。


第二天早上,他就在教室门口见到了姜玲。他失神看了她好几眼。

女孩跳起来像个小兔子,捏着书包带跟江宽讲话,问江宽借课本。


“我当然带了,是我同桌忘记了她这个傻蛋。你快给我啦。”姜玲说。

江宽手里拿着从严逸泽那抢来的汤粉,他随手放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,去自己座位找书。


姜玲端起汤粉吃了两口,江宽把书拿给她,“诶这个你不能吃!”

姜玲瞪大眼睛,“为什么不行,你吃我的还少吗,我不还给你了。”


“可是这个…”江宽要解释,严逸泽从后面拉住了他,同一时间,姜玲像个螃蟹一样后退,跑开。

江宽转过头跟严逸泽道歉:“不好意思啊那是我发小,从小横行霸道,一点都不像个女的。”


严逸泽沉默不语。

江宽以为他生气了:“明天一定给你带汤包!”


他摆了摆手,说,“没事。”

漫不经心地把铅笔盒打开,捏着钢笔的盖子,问,“你们从小一起长大?”


“是啊,我跟你说姜玲小时候那是真的,打架全院第一,天天拿院子里的竹竿子打人,鬼见愁型人物……长大以后是收敛了一点,但你别看她现在留了长头发看起来女里女气的,其实本质上就是一男人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
严逸泽默念她的名字。

姜玲。


他对她一见钟情。

情书写了好久,写到第八遍的时候……


姜玲跟江宽表白了。


课间,江宽从抽屉里拿出手机,刷着刷着,突然发出一声哀嚎。

严逸泽转过头去看他,江宽面露难色,握着他的手说“兄弟救我”。


严逸泽收回手,在校服上擦了擦,不以为意地,“说”。

江宽:“我是说姜玲最近怎么怪怪的,又送巧克力又送钱包,她今天跟我表白了!!”


严逸泽僵硬了一瞬,抢过江宽的手机。

江宽没发现异样,依然在哀嚎:“天啊,她怎么会跟我表白?”


好半天以后他才反应过来手机被抢了,动手想抢回去,却被严逸泽几个动作卸了力,没摸到一点儿的边。


“诶诶?你怎么用我手机在打字,你跟她讲了什么,你不要答应她啊!”

严逸泽捏着手机用力,指关节都发白:“不可能答应的,你放心。”


手机终于回到江宽手上,他看到严逸泽以他名义的回复:“对不起,你很好,但是我喜欢男人。”

江宽面露菜色。


懵逼三秒钟以后,他发出了一声比刚刚更惨烈的哀嚎:“你怎么可以这样?!”

但哀嚎并不长久,突然被打断了,因为家里给他来了电话。


江宽坐在原位接电话,而严逸泽则拿出夹在课本里的信纸。

从上到下撕开,叠在一起又从中间撕开,撕得粉碎,握在手里,江宽在他旁边移开手机,愁眉苦脸地对他抱怨。


“我日,学校不是修路吗?公交车站改道了,我爸妈让我每天送姜玲去车站。”

接着,又讲起刚刚短信回复的事情:“严逸泽我觉得你这件事做的有点过分,我跟你讲,你老老实实给我打一个月的水我们还能接着做朋友……”


严逸泽打断他:“你说的对。”

江宽愣了,“嗯?”


“我道歉,我承认刚刚做得很过分。所以为了补偿你,我可以送姜玲去车站。”



<3、作茧自缚的误会>

姜玲一开始走在前面。

后来沿街路过炸串的摊前,步速明显降了下来,被严逸泽赶上。


男生走了两步站在她的身侧,姜玲回过头看了他一眼,没讲话。


犹豫了两秒钟,她转过头打算继续往前走,余光看到男生走到了摊前。

站到姜玲手边,抬头看向老板,严逸泽:“两串鱼豆腐,两串火腿肠。”


“哇,我也要我也要!”女生立刻转过身来。

手在标牌上下蹿,点了堆乱七八糟的,香菇,土豆,里脊,末了搓了搓手掌,然后放下,看着严逸泽笑了笑。


“嘿嘿,你也爱吃烤串啊?”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
姜玲看到他反应冷淡,干笑了会儿,慢慢收敛笑容,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看老板炸串。

食材放入油锅溅起油汤,噼里啪啦的。


又有放课的同学过来买东西,两个女孩站在姜玲的左边,把她往严逸泽的方向挤。


七月份,油锅前的空间温度升高,姜玲贴着书包的校服出了汗,颜色很深,离油锅靠得近,这会儿汗顺着胳膊流下,蹭到旁边严逸泽的身上。

触碰的皮肤顷刻间分开,姜玲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他擦,抓着他的手腕。


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。”


男生的手腕动了动,反手握住她的手掌,“没事。”

姜玲:“哦……”


轻轻回抽,对方没收手。

姜玲心想:不是没事的吗?


放学的校园路人声嘈杂,沿街来往的人多,有人转过头跟朋友讲话,书包推动背后的姜玲,带着她往油锅的方向倾。

严逸泽突然拉她靠向自己的怀里。


姜玲靠到男生大臂和前胸,闻到他身上很淡的肥皂味道,摇晃以后站直,还没来得及动作,发现男生已经松开了她。

很自然地,他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串儿,接着用右手揽着姜玲的肩膀,带着她往前走。


手放在她的肩头。

两个人挤出了人群。


严逸泽收手,把烤串递给她。姜玲接过。

好像还有触感残留似的,他捻了捻手心,用余光看她。


姜玲什么都没察觉。

走到巷子里面,两人并排往前,姜玲站在严逸泽右手边,咬着烤串也看着他,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,“应该多加一点番茄酱的。”


严逸泽:……


即便没什么路灯,夜里的商铺区来往的人依然很多,学生绕道这里坐公交,买菜的家庭,散步的老人,店长站在门口跟人聊天,人来人往的。

姜玲和严逸泽走在其中,两个人稍稍隔了点距离。


姜玲吃完里脊,有心想稍微问一问他跟江宽的事儿,决定从侧面打听一下,绝对不露馅,却在转过头的时候,看到他书包侧面挂的挂饰。姜玲呆了一瞬。

一只橡胶做的独角兽,旁边挂了个和独角兽等大的粉紫色毛球,还有星星和流苏吊饰,一看就是女孩子会特别偏好的小玩意。


姜玲:“这是江宽送你的吗?”

严逸泽看向她说的挂饰。


他拿手掩在上面,脸上有点泛红,但这里暗得很,没让人看到。

他说:“嗯。”


严逸泽:“其实,是他输……”

姜玲:“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?”


两个人同时讲话,姜玲声音稍微大点,盖住了严逸泽。

严逸泽明确地听到她的问题,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,不明所以。


姜玲突然上手去扯严逸泽书包上的挂饰。


“江宽到底喜欢你哪里!你不过就是比我多带了个把好吗!这东西是我送他的,他没权利送给任何人!”

没扯下来,跺了跺脚,女孩子红着眼眶跑走了。


严逸泽站在原地愣了好久,终于捋清楚姜玲的意思。

……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?


那边,姜玲在黑暗往回跑,大概是想避开他,窜进了一条岔路。

严逸泽立刻追了上去。


跑了好几步,他在岔路口跟丢,又几经周转,终于在接近巷子出口的地方看到姜玲。


一边哭一边吃烤串,时不时停下来抹眼泪。严逸泽刚要松口气,却见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人。

全身的黑衣几乎融入黑暗,拿了根很长很长的钳子在往她的裤子口袋里够。


扒手。


终于夹出钱包,大概是外壳在被抽出时蹭到人的身体,姜玲警觉,转过身,钱包掉到了地上。

男人见她一个人,丢下钳子,打算直接上手去抢。


严逸泽猛地蹿上前,他把姜玲抱到怀里,用自己的身体隔在两个人中间。

怒气外涌,他抬头跟那个男人对视,身体绷得很紧。


好想打人。

严逸泽磨牙。


但男人往后退了一步。掂量了会儿形势,半分钟后他捡起地上的钳子。

默默消失在黑暗里。


好半天,严逸泽都没再听到姜玲的声音。他抱着怀里的女生,觉得她好软好软,也好香好香。

突然就“哇——”地哭了出来。


一边哭一边打嗝,某一瞬间抬起头,捡起地上的钱包,接着回到男生怀里继续哭,然后又抬起头,走到垃圾桶把烤串扔了,回到男生怀里继续哭。

最后背手从书包里掏出纸巾,姜玲擦了眼泪,又擦了擦嘴上的油,换了张干净的纸,帮忙擦干净竹签刮到男生手臂上的油。低下头不哭了。


“对不起哦……我刚刚不应该凶你。”姜玲说。

眼睛红得像个兔子,手渐渐从男生手臂抬起,捏着纸巾收回。


“你其实人很好的。”她一点点靠到严逸泽近前。

“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,”朝严逸泽笑了笑,她拉起他的手握了握。


男生的表情基本没变化。姜玲摸不清他的态度,尝试上手挽住他的手臂。

“……好姐妹也可以?”


严逸泽黑了半张脸。

他没推开女生,被她挽着,慢吞吞说,“哦。”


往下牵起她的手。


“别再乱跑了,离我近一点。”

“走吧。”


……


九点半,末班车上的人很少,严逸泽坐在正对后车门的四人连座,姜玲坐在她右边的双人座,两个人离得很近。

车窗开了,晚间的风带着一些凉意,驱散车内蒸腾的热气。男生把身体侧了过来,听女生讲话,姜玲说:“刚刚的事谢谢你。”
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
姜玲:“也谢谢你送我回家。”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
姜玲:“你的话好少哦。”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
然后沉默了一会儿。

姜玲看了他一眼,低头捏自己的手,“但是你能不能把我的独角兽还给我啊?”


严逸泽:“……”

他把书包拿到身上,先把独角兽从锁扣上接下,然后开始解那锁扣缠在书包上的绳,一边解一边问,“你要把它扔了吗?”


姜玲被震了一下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严逸泽:“猜的。”


他把线拿在手里看着姜玲,没什么表情,姜玲被看得心里发毛,连忙说:“我不是嫌弃你,我是觉得江宽很过分啊。”

想了想,又气呼呼地说了句:“他这种狗男人根本不配被人喜欢!”


说完以后姜玲闭上嘴,眼巴巴看着严逸泽,小声解释:“啊……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,你很好。”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
他突然用左手捂住姜玲的眼睛。

“不用这么敏感,我没有生气。”


姜玲举起双手,捏着严逸泽的手掌,眨了眨眼睛,眼睫毛因此被他的手掌扒到,感觉有点痒。

他的手心很干,没什么汗,体温并不高,姜玲被遮住一半的视野,感到眼前乌泱泱的,她轻声问他:“那你为什么喜欢江宽啊?”


对面停顿了好久也没作答,反而反问她:“你为什么喜欢江宽?”

姜玲说:“……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他啦。”


严逸泽:“嗯?”

明明是一样的音节,眼睛被遮住,姜玲莫名就听出了一些些近乎愉悦的正面情绪,她转过头看严逸泽,男生拿开手掌,她适应了一会儿光线,只看到男生面色如常,在问:“怎么说?”


姜玲:“哎,就是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啦,不知道你认不认识,叫做许雯雯的。”

严逸泽:“不认识。”


姜玲:“诶?我以为她很有名的,感觉她在哪个班都有同学的样子。”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
姜玲:“总之就是,她跟我和梁果有仇。”

严逸泽:“……”


姜玲:“梁果就是我同桌啊,我和我同桌都很讨厌徐雯雯。”

严逸泽:“哦。”


姜玲:“你为什么不问我们为什么讨厌她啊?”

严逸泽:“为什么?”


姜玲:“因为她很讨人厌!”

严逸泽:“……”


姜玲:“因为她人缘很好啊,跟班上男生玩得特别好,然后我听他们说她会在背后说我和梁果的坏话,说我们胸小!”

严逸泽闻言扫了眼姜玲的胸。


姜玲转过头瞪严逸泽:“你说她胸大有什么用!江宽又不喜欢她,江宽根本就喜欢男生好吗!!她胸再大又有什么用!你说!!”

严逸泽收回目光,喉结滚了滚,拿拳掩住口鼻,轻轻咳了咳。


姜玲:“所以说,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江宽,就是因为徐雯雯喜欢江宽,我同桌觉得我近水楼台,肯定能拿下江宽那个狗男人,所以才逢场作戏的。”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
如果你的眼眶不红的话,应该更有说服力一点,严逸泽想。

耳朵像兔子一样垂了下去,姜玲恹恹地说:“但是被拒绝还是蛮伤自尊心的。”


严逸泽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姜玲撇了撇嘴,半分钟后突然转过头来握住了严逸泽的手:“没关系,你和江宽幸福就好,一样可以气死徐雯雯!”


严逸泽脸色渐黑。

他捏着女生的手起身,把她拎到车门前站好:“快到了,准备下车。”


姜玲看向窗外,公交车停在了十字路口,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,接着她因走动松开了被严逸泽牵住的左手,发现男生仍握着她的手指,交扣的地方温热。

看了又看,汽车驶向站台,车门渐渐打开,姜玲张开手掌握满严逸泽的手。


和他一起走下了车门。



<4、积重难返的误会>

“你知道独角兽吗?”

严逸泽在书桌前打字,发出。


他的第二行字还打完,对方立刻回复:“哥你搞对象了?”

接着手机连续震动了三次,“unicorn cosmetic?”、“你对象要你给她买brush set?”、“哇这款镭射钻石包好好看的!”


网速有点慢,图片传到75%卡滞,所以严逸泽先打了两行字,“不是”,“图还没传出来”。

对方:“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最近很红的那款lo装,我看到朋友圈好几个人在晒了!”


图片发出,显示了那个严逸泽挂在书包上的挂饰:塑料橡胶的紫色独角兽,漆色不均,收尾的部分粗糙,看起来相当廉价。

对面:“……”


对面:“对不起打扰了。”

严逸泽:“我想买一个类似的送人,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吗?”


“送人?送女孩子吧你!”、“你真谈恋爱了?”、“不是这到底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?”三连以后,对方开始回复他的问题,“哥你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啊,打开你万能的淘宝不就好了?你看输入框旁边有一个摄像功能,照一下,然后会有相关推荐的。”

严逸泽跟不上打字速度,文字框码了一行字,删掉,沉默着看完消息,他准备切出界面,只见那边又弹来了消息框。


“不过你送女孩子为什么要送这个啊!我给你推荐几个。”

严逸泽停下了动作。


“口红,香水,对了还有这个盲盒,我们班女孩子最近都在买!”

“小姐姐是什么类型的女孩子?古风圈了解一下?毛戈平最近和故宫联名那款彩妆我的妈美到爆炸,让你分分秒变武则天本天。其他牌子我推荐纪梵希因为是我男朋友代言的嘿嘿嘿。色号的话你千万不要选死亡芭比粉,这个色号直男稳送一血,我推荐你……”


严逸泽放下手机。

沉默地翻开笔记本。


……


那天中午严逸泽找上姜玲的时候,她正在和同桌讲话。他把她从教室门口叫了出来。

先返还姜玲借给江宽的书,女孩都要转身回去了,发现他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

从口袋拿出一个独角兽玩偶,严逸泽递给姜玲。

严逸泽:“这个也还你。”


姜玲拿在手里,看了半晌,材质、装饰和严逸泽书包上的几乎一样,只不过现在她手里的独角兽是粉色的。

姜玲:“我那个不是紫色的吗?”
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严逸泽:“你不是说丢了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么?我送给你一个新的,这样都好。”


姜玲仔细捋了捋这层逻辑,首先,自己好像是说过这句话没错,其次,严逸泽说的好像也确实很有道理。她小幅度地点了下头。

收下东西,姜玲抓了抓头发,“谢谢哦。”


男生点头走掉了。


拿着玩偶走回教室,梁果看她的眼睛闪闪发光,“他叫你出去干什么?”

姜玲把书扔在她桌子上,“还书。”


“那这个呢?”梁果抽走了她怀里的粉色独角兽。

捏了捏,玩具发出“唧”的声音。


“哎,”姜玲把书放回抽屉,脑袋撑在座位上,“说起来很复杂。”

梁果盖棺定论,“他喜欢你。”


“屁。”姜玲一把扯回梁果手里的玩具,瞪了她一眼,“他是我情敌。”

梁果暂时没反应过来。


她依然在沉浸在自己的结论里,表情激动。

“我跟你说,严逸泽这长相,从高一开始就有很多人跟他表白的,没一个成功,全被拒绝了,他主动给女生送礼物应该是第一次吧?”


姜玲左思右想,欲言又止,最后凑到梁果耳边小声:“他是gay。”

梁果:?!


姜玲点头。

神情恹恹,“哎本来我也不知道的,当时江宽拒绝我说自己喜欢男的,我就很气啊,然后追到他们教室看到他跟严逸泽抱来抱去的……”


梁果:“这也不能证明……”

姜玲两手成掌,在梁果耳边:“前几天我不是跟他一起坐车嘛,他亲口承认的。”


梁果:“……”

姜玲:“……”


两个人你看我、我看你,最后梁果先说,“我不信!”

姜玲懒得理她,她把梁果超过自己桌子部分的上半身往她的方向推:“爱信信不信滚!”


梁果被推着往右去又自行往左来抱住姜玲的胳膊:“你给我再看看江宽的聊天记录。”

姜玲拿给她看了。


“也没说他喜欢的人是严逸泽啊?”梁果说。

“这样吧”,她把手机还给姜玲,“你带我见见,我有gay达。”


姜玲:“你刚不是见过吗?”

梁果:“不是这个见,是品鉴的鉴,晚上一起吃饭啊,你约一下。”


姜玲:“这样不好吧?”

梁果:“哪里不好了?”


姜玲:“我不知道约不约的出来……”

梁果:“……试试?”


姜玲拿手机给严逸泽发微信,男生头像是冰菓里的奉太郎,自称“节能主义者”的那位。他们的聊天页面里没有记录。

姜玲打了两个字:“在吗?”


梁果:“都21世纪了姐姐,还有人用在吗开头的吗?”

姜玲把手机递给她:“你行你上,别逼逼。”


梁果接过手机,老神在在地打了一行字:“逸泽亲~今天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啊?”

姜玲立刻上手抢手机,咬牙切齿:“都21世纪了,你的梦想还是当一名淘宝客服吗亲亲?”


梁果左右闪躲,突然大喊:“诶他回了!”

姜玲愣了一下,去看手机上的回复,严逸泽问:“怎么突然这么叫我?”


梁果此刻仿佛化身千手观音,一边躲闪姜玲的攻势,一边用一只手打字:“那你想要我怎么叫你?”

姜玲:“……”


好在对方并没有回。

严逸泽直接回答上一个问题,言简意赅:“打铃后校门口见。”


再无多余的回复。


……


饭点的校门口人山人海,姜玲贴在铁门栏杆上,问梁果,“我们吃什么?”

但那会儿人太多,她们隔了点距离,说话听不清楚,所以姜玲又喊了一声,声音稍微大了一点。


结果她的衣领突然被人揪住,严逸泽站在她背后问:“你想吃什么?”

姜玲吓得冷汗都出来了,脑袋发懵,被他握住手往外走。


姜玲这才反应过来,回头去拉梁果:“诶诶,走了。”

三个人连成一排以后,严逸泽从梁果身上收回目光,轻轻松开了牵着姜玲的手。


一起来到了一家人不算太多的饭店,点好菜,坐上四人桌,一开始有大概一分钟的沉默。

梁果满脸审视,目光黏在严逸泽身上,毫不收敛;严逸泽举止自然,分发了三人份的餐具,神情高深莫测。


姜玲“哈哈”干笑两声,向他们两个互相介绍彼此,“这是我同桌梁果,这个是……”

她看了眼严逸泽,没找到一个身份来定位,于是顿上一顿直接叫了他名字,“严逸泽,嗯,江宽他们班的。”


严逸泽眉头微动,没有讲话。

梁果:“久仰大名!”


梁果:“对了,你是什么星座的啊?”

严逸泽:“天蝎。”


梁果:“你是不是很喜欢动画啊?”

严逸泽:“还好。”


梁果:“那你喜欢运动吗,健身什么的?”

严逸泽:“周末会去。”


姜玲拿手肘捅她,眼神示意:干嘛?21世纪查户口吗?

梁果:闭嘴,看我眼神行事。


严逸泽突然问:“你们喝奶茶吗?”

梁果:“喝!”


两个人报了想喝的,严逸泽走出餐厅,姜玲捏着梁果的衣领尖叫,“你刚刚是干嘛啊太尴尬了吧!如果尴尬是一种病的话我已经全身溃烂而死了!”

梁果:“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。”


姜玲:“你能不能别干这么恶心的事。”

梁果:“我这是鉴gay诶!!你忘了我们今天的任务了吗?”


姜玲:“你就不能直接由结论推过程吗?我没有任务,我只有结论。”

梁果:“好吧……其实来之前我是百分百不信的,但刚刚,我又觉得吧,他可能真的是gay。”


姜玲:“嗯?”

梁果:“主要是我以前一直觉得他对你有意思,但刚刚看了眼,你们没什么化学反应的样子。”


姜玲:“哦。”

梁果:“你想,如果他对你没有化学反应,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?”


姜玲心头一动:“为什么?”

梁果:“因为他抢了你喜欢的人,觉得对你有亏欠!”


姜玲沉默了半晌:好像挺有道理的?

余光看到严逸泽提着奶茶进门,她朝他挥了挥手。


奶茶放上餐桌,菜依然没上来。

等了又等,在梁果连环Q&A的间隙,严逸泽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相当小巧的礼盒,递给姜玲。


梁果闭上嘴巴。

姜玲接过,“送给我的?”
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姜玲:“我可以拆开吗?”


得到肯定的回答,姜玲拆开包装,发现那是一根口红。

姜玲尖叫:“我前几天微博转发抽奖的那款!!哇这个色号很好看的!!”


严逸泽:“它们家的浆果红也很好看。”


平静的话音在水面波出涟漪,姜玲和梁果同时回过头,一眨未眨地盯着严逸泽。

严逸泽突然有点紧张,硬着头皮继续说,“你的嘴唇偏干,不太适合哑光的,我就买了唇釉。”


梁果:……

姜玲:……


两个人对上目光。

姜玲深吸一口气,问:“你怎么会想到送我口红?”


严逸泽:“我看到你微博的转发抽奖了。”

梁果:“你还用微博!可以告诉我账号吗?”


严逸泽:“姜玲有。”

姜玲跟梁果靠在一起,两个人挤成一团看向对方的手机页面,梁果搜到严逸泽微博,翻看他的关注目录,在他关注的健身、时尚、美妆博主区流连,跟姜玲大眼瞪小眼。


梁果眼神示意:你看!!这个网红是gay!!严逸泽甚至关注了型男bot!!

姜玲眼神示意:别的不说,他竟然会想到看我微博转发送我礼物!


两个人咳嗽了一声。


“不过话说回来……”严逸泽的眉头皱得有点紧。

“你为什么会喜欢独角兽呢?lolita unicorn最新的童话系列你喜欢吗?还是你会觉得unicorn cosmetic化妆刷很好看?”


姜玲猛拍桌子,身体向前倾握住严逸泽的手。

“什么都别说了。”


“一声姐妹大过天。今天起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。”



<5、少女心>

“你吃沙冰吗?”


放学路口学生很多,两个人一前一后,女孩子突然跳到摊主的面前,严逸泽没跟上,反问:“你说什么?”

姜玲转过身,用手挽着严逸泽拉他向前,倾身时动作大,差点贴到玻璃遮罩,又很快跳了回来,在严逸泽眼前晃来晃去,男生把她拎到身前站好,姜玲就顺势窝在他怀边,眨眼睛,“你吃冰沙吗?”


有风刮过,树叶沙沙的声音盖入一声接一声的蝉鸣里。

女孩子软得仿佛好像要化掉似的,严逸泽觉得自己像是揽了袋液体在怀里。


好热,严逸泽想。

他试图抽回手臂,结果姜玲抱得更紧了,贴在人身上问,“说话啊?”


“嗯。”严逸泽说,用力把手臂抽了出来。

姜玲闻言转头跟老板点单,没太意识到他的动作,举起手茫然地往上捞,在虚空中张合五根手指头,被严逸泽握住。


换牵手的姿势落在两个人身侧,姜玲左手接过冰沙递给严逸泽,举起右手吃冰,男生的手被带起,滑到她脸颊。

怎么连脸颊都是软的?严逸泽收回手,接过沙冰,低下头开始走路。


夏天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呢?傍晚的风吹得人毛孔张开,来往的行人都着短袖短裤,而他旁边就站了这样一个,毫无自觉地将手臂贴在他的身上,挤着他往前走。

然后突然叫了一声。


“完了!”姜玲哭唧唧。

严逸泽:?


“我明天来姨妈。”说着把沙冰塞入口里,囫囵的咽了下去。

严逸泽:……


“别吃了。”他上手去抢她手里的塑料盒子,女生往前跳了一步。

姜玲:“哎吃都吃了,算了。”


严逸泽:“不行。”

用了点力,他拿走女生手里的东西,抢夺间她上了牙齿,张口咬住他的手指。


严逸泽抽出手指。

融化的芒果沙冰从他指尖滴下,女生从口袋里掏纸巾,男生两只手一边捧了一盒沙冰,没让她碰到。转过身把手上的东西都丢到了垃圾桶。


“你这也太浪费了吧!”姜玲谴责他,怒气冲冲的。

看到男生并不理睬,只是接过卫生纸,一点点擦拭手上的液体。


只一眼望去,姜玲就看呆了:“我操,你的手也太好看了吧!”

她举起严逸泽的手在有限的路灯下看了又看,走到阴暗处就加快速度,然后到灯下继续看。


上车以后,姜玲拿出了手机,把自己的手摆在严逸泽旁边。

一边拍照一边讲话:“哇你和江宽的手哪个比较好看,让我比一比,他那个傻逼也就手好看这唯一一个优点了。”


她调出了两张一样的构图的照片,左右各有两只手摊开,左边都是姜玲,右边那个第一张是江宽,第二张是严逸泽。

反反复复地比,最后姜玲做出判断,“你的手要更好看一点。”


严逸泽:“为什么这么开心?”

姜玲举起手,“因为我是手控啊!”


她把手放在严逸泽掌心,两个人手掌相贴,明显看出女生的手短了有一个指节的长度,男生轻轻握住了她。

“诶你干嘛牵我的手?”姜玲突然脸红了。


她抬起头,看到严逸泽的眼睛,沉默如此前一样,但这一次姜玲莫名躲开了去。

“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啊……”小声地,她这样说道。


抬起的脸涨得通红。


……


第二天周末,姜玲躺在床上被热醒,下床找水喝。

姜妈妈在沙发上玩手机,看到她出来,把人叫到近前。


“起来了?”

姜玲:“啊,还没,喝点水继续睡。”


“这都几点了还继续睡?起来了,今天有事让你做。”

姜玲一边刷牙一边转过头,说话时吐泡泡,“干嘛啊?”


她妈兜上手机站到姜玲旁边,“之前不是跟你江伯伯说让江宽送你去车站嘛,他推给他们班另外一同学,我后来跟他妈打听了一下,那孩子爸爸是个医生,妈妈工程师,经常出差,就住我们家后面新建的那栋商品房。”

姜玲拿着牙刷发愣,“所以呢?”


不管你用什么连词,妈妈的话依然在自己的逻辑里平稳运行:“听你张阿姨说这个同学成绩很好的,经常考年级前二十。”

姜玲“啊——”地漱口,塑料杯灌水汩汩响,混入妈妈讲话的声音里,“你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也可以问他啊,江宽说他数学最好,这次周测还考了满分。”


姜玲“哦”了一声,兴致不高地继续洗脸,冷水一泼,人精神不少,走出厕所以后她发现姜妈妈拎了箱茶叶出来:“你去他家拜访一下,送给人家,感谢他每天还放学等你一起回家。”

姜玲:“这有什么好感谢的,我有时候也等他的啊,他们班放学比我们还晚。”


姜妈妈:“让你去就去!”

姜玲:“哦。”


彻底清醒了,姜玲站在衣柜前发呆。

……所以她等下要去严逸泽家?


她抵在柜子前跟梁果发短信,“我妈让我去严逸泽家送礼物,说是感谢他送我回来。”

梁果:“哦。”


姜玲神情激动:“见家长啊!!”

梁果轻描淡写:“你不是也见过我爸妈?”


姜玲继续神情激动:“那怎么一样!!我现在好紧张!!”

梁果继续轻描淡写:“你为什么紧张?”


姜玲突然就愣了半天。对哦,为什么紧张啊?

她想到昨天晚上下了公交,两个人手牵手走到姜玲小区门口,然后严逸泽说让她等一下,接着走到离她特别特别近的地方看着她俯身,姜玲眼睛瞪大,心跳都要停了,最后发现他只是在取下她头发里的叶子。不知道什么树上掉下来的一片叶子,绿得很嫩。


虽然很像少女漫画里的情节,虽然她好像又一次少女怀春,但是,姜玲拿头撞衣柜里的衣服,打字对梁果说,“我觉得我好像又喜欢上了一个gay。”

梁果:“?”


梁果:“等等,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?”

姜玲:“可能不是,再见。”


梁果:“别啊,亲爱的,快来让我们掰扯掰扯,我觉得你这招妙啊,把他们两个拆了你无论跟谁在一起都美滋滋。”

姜玲:“……”


梁果:“不过你这样的剧情放晋江里妥妥是反派女配,拆耽美文男主的下场一般都:没、有、全、尸。”

姜玲:“草,我就不能是女主角吗?”


梁果:“好,你是女主角,主线剧情是掰直男一男二,脆皮鸭变3【哔——】,妙啊。”

姜玲:“草(一种植物)。”


梁果:“喂。”

姜玲:“?”


梁果:“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?爬墙追爱豆都没你这么快。”

姜玲默默放下了手机。


她拨动面前的夏装,从左拨到右,又从右滑到左,最后拿出的那件是她新买的裙子,中等长度,雪纺面料,袖长至肘,显得很端庄。


一直到严逸泽的爸爸打开门让姜玲进到房间,男生从书房走了出来,姜玲都觉得忐忑非常。

她把茶递给严爸爸,中年男人接过放在玄关,相当平易近人地和她聊了会儿天。


然后男人自然而然地提出,“你们去书房玩吧,客厅没有开空调,稍微有点热。”

姜玲跟着严逸泽进到了书房。


他的卧室和书房是相对的,只隔了一条走廊,男生把她往走廊上引,姜玲左右张望,看到他的卧室,枕头和被子都整理得非常干净,床单是深蓝色的。

严逸泽在她背后说,“书房在这边。”


姜玲觉得更尴尬了。她在严逸泽旁边坐下,如坐针毡,在她第一次试图提出“哈哈(干笑)我妈让我送东西送完我就走了再见”这件事之前,严逸泽转过头问她,“你作业写完了吗?”

姜玲:?


她看向男生面前的习题集,学校统一发放,不同班级进度不一样,她们班数学作业也是这本,但她已经在学校写完,所以没有带回来。

姜玲:“我数学写完了,物理差一点点,其他都没写。”


严逸泽:“哦。”

好冷淡哦,姜玲心想,她在这个时候试图第二次提出“哈哈哈(干笑)那我先走了拜拜了您内”,结果书房的门被敲响了。


严逸泽说“请进”,严爸爸进来跟严逸泽和姜玲打招呼,“刚刚我接到科里的电话,需要紧急回科室一趟,有一台急诊手术。”

末了男人转头,朝姜玲微笑,“小姜跟逸泽好好玩,他朋友少,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家里,你多担待一点。”


姜玲连忙起身:“没有没有,都是严逸泽平时在照顾我。谢谢叔叔。”

严爸爸点头,在玄关处换鞋子,他向走到他身边的严逸泽嘱咐:“冰箱里有水果,你切了以后给同学端去,橱柜还有吃的,你妈买的麦片、坚果都放在上面。”


严逸泽:“嗯。”

哇,原来跟爸爸讲话也这么冷淡吗,姜玲又想。


大门被关掉了,严逸泽转过头跟姜玲对视,女生朝他笑了笑。

男生直接向她走来,姜玲以为他要去书房,先退回房间里面,后来发现他只是去拿吃的。


两个人再次坐在书桌前,面前有一堆水果和零食,姜玲左右为难地拿了袋最小的奥利奥撕开吃,递给他,严逸泽说:“不用。”

姜玲悻悻然收回手里的食品袋子,眉头皱成一团,气鼓鼓地吃饼干。


饼干屑粘了小半张脸,再抬头的时候,姜玲发现严逸泽正在看她,咀嚼的动作停下了。

男生伸出手擦她的脸颊,抹了又抹,刮到她的嘴唇。皮肤上细小的绒毛被拨动,触感很痒很痒,她抓住严逸泽的手举了起来,讲话有点结巴:“啊啊我自己来就行了。”


耳朵发烫。严逸泽又用那种眼神在看她,很专注,暗涌澎湃,是那种会让人误会的眼神。

姜玲灵机一动,扯过书桌上的数学习题挡在他们中间,“这一题我不会做,你能不能教教我?”


严逸泽拿开了挡在他们中间的书。他把习题摊到书桌上,开始默不作声地解题,思路有了,公式列好,他在草稿纸上演算,余光看到姜玲在看他。

女孩子用一只手撑着脑袋,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那只手上,侧着脸颊盯着严逸泽的脸。不知道具体在看哪里,眼睛、鼻子,嘴唇还是喉结,严逸泽下意识喉咙发紧。


他的声音干巴巴的:“你看着我,我写不出来。”

姜玲“啊”了一声。


严逸泽把她拎到了对面的卧室里面,空调也开着,他觉得燥热,把温度再调低了一点,才拿出床头柜的游戏机。

“塞尔达传说你玩吗?”姜玲摇头,“马里奥奥德赛呢?”姜玲又摇头,她把游戏机拿在手里,“我自己看看吧,你去写题?”


严逸泽点头走掉了。

姜玲坐在床尾,被空调直接吹了两下,冷得哆嗦,然后她往里面走了两步,在靠近床头、空调不会吹到的地方停下,摆弄了一会儿掌机。


好无聊,姜玲不是很喜欢玩游戏,她把switch放回严逸泽拿出的地方,在床头柜上看到了几本书,《猎人》《炼金术之梦》《小径分叉的花园》。

那不是语文课本上讲到的文章嘛?姜玲拿起《小径分叉的花园》,坐在床头翻开。


严逸泽走到卧室时,姜玲就在那儿看书,他站在原地没动,看到女生背对门口坐在床边。太阳从浅色窗帘透出近乎透明的光,在她脸颊和白色长裙上打上水波一样的光斑,严逸泽的呼吸都轻了。

他轻手轻脚往后退,回到书房,坐回了座椅。


“那本书是一堆自相矛盾的草稿的汇编。我看过一次:主人公在第三回里死了,第四回里又活了过来。至于彭㝡的另一项工作,那座迷宫……”


姜玲翻了一页又一页,花园像迷宫一样往外延伸,文字也是,绕成圈转啊转,姜玲觉得困了。

她转头,柜门遮住视野教她看不清严逸泽的动作,她不知道他写完没有,心想,他写完了会来找她的,她不能打扰他,如果困了,应该可以睡一会儿。


于是她躺在了枕头边上。

脑袋下面似乎枕到了什么东西,姜玲迷糊间折手去掏,摸出了一个香槟色的眼罩。


看起来有点眼熟,好像是校门口的文具店里会卖的那款,姜玲把眼罩放在眼睛上,渐渐睡了过去。


……


严逸泽从座位上起身。

他想让她多呆一会儿,不仅帮她把那道题写了,整理出详细的思路,还顺带核对了两个人的答案,他想着怎么跟她讲错题,起身去卧室找她,看到了卧室里躺倒在床上、戴着眼罩的姜玲,站在门口愣住了。


阳光偏移了角度,只能晒到床的一半,女生的上半身笼罩在暗处,下半身晃在床外,刚好被太阳照得发亮。

严逸泽握着门把的手加重了力度。


却没想道姜玲因为这个声音突然醒了,擦了擦口水,坐起身,被子从她身上滑落下来。

她半天才起床。


严逸泽走上前,站在枕头旁边:“……你先出去。”

她一瞬间感到如芒在背。


“怎么了?”

严逸泽没说。


她犹豫着坐了起来,他立刻整理床铺,收起眼罩,枕头,停在那里。

姜玲问:“我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?”

严逸泽依然什么都没说。


过了好久,她极不自然地走出房间,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又起身准备告辞,他堪堪从房里出来。她已经走到房门口,他才赶上,她关上了门。

所以他说“对不起,其实我——”她没有听到。


只有关门的声音响起。



<6、倒霉事成群结队>

“我怎么这么倒霉啊。”

姜玲讲完这句话以后,同桌的梁果立刻低头在抽屉里翻找。半分钟后她拿出语文课本迅速翻动,一边翻页一边问姜玲,“你知道你现在特像谁吗?”


姜玲懒得理她,继续自言自语,趴在桌子上哼哼,“我真的太倒霉了。”

梁果把书立在她脑袋前面,和桌子撞出“啪”的一声,姜玲抬头一看,眼睛看成对眼,发现那是《祝福》里的插画:形容枯槁的祥林嫂抓到来往的路人,不断地哭诉“我真惨,真的”。


姜玲:“你烦不烦啊!我这还不算倒霉吗?全班那么多人,杨老师就点我一个人抽查背诵!”

梁果收回课本,“谁叫你头低的这么低,一看就是没背好吗!你要像班长那样坐得直直地看着她,杨老师不点你的概率反而大一点。”


姜玲:“我太倒霉了,昨天橡皮丢了,大前天圆珠笔突然喷墨染了三章卷子,上周来月经弄到衣服上了,喜欢的两个男生一个是gay,另一个你知道怎么着?他妈的也是gay!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鲁迅会写‘我家门前有两颗树,一棵是枣树,另一棵也是枣树’了,这种修辞叫做强调!我学会了!”

梁果:“行了行了,前面说了这么多,你只是想说你喜欢的男生是gay而已,这几天你都说了多少遍了,没有一千遍也有一万遍了。”


姜玲:“……数学老师要被你气死。”

梁果:“呵呵。”


姜玲:“我太倒霉了。”

梁果:“stop!”


在姜玲又一次张口之前,梁果捂住她的嘴巴,“行了宝贝,我问你,是gay又怎么样,你掰了吗,你没掰过怎么知道不行?”

姜玲“呜呜”了两声,梁果松手,听到姜玲说:“我不行,我去他家玩,睡觉的时候碰到他的私人物品,他好凶的把我赶了出来。”


女生埋头在桌子上哭哭唧唧,梁果捏着她的辫子把她提了起来。

梁果:“等一下,什么叫做睡觉的时候?”


姜玲泪眼婆娑地爬了起来,脸侧贴在桌子上,向梁果使了个颜色。

梁果把耳朵贴在她的嘴巴边上,姜玲讲:“那天我妈让我去他家送礼物,我去他家玩,他不想让我呆在他旁边,把我赶到卧室玩游戏,我在他房间看书,看着看着睡着了,午睡阳光太大了,就拿了他的眼罩……可能是私人物品吧,他一下子就觉得不开心,那个场面尴尬极了,我相当于被他赶回了家。”


“他看我到底是情敌啊,我都在想些什么,怎么可能真的心无芥蒂做姐妹嘛”,姜玲拿脑袋撞桌子,情绪相当低落,“这几天我找了好几篇耽美来观摩,满脑子都是严逸泽化身做攻的样子,他真的太性感了。”

梁果:“……”


震惊了一会儿,梁果第一个问题问的是,“你为什么会觉得严逸泽是攻?”很严肃的,她对此持有反对意见,“你不觉得严逸泽那种人明显就是闷骚受嘛?”

姜玲当即反驳:“屁,他明明攻气明显。”


接着两个人因为“我的cp可拆不可逆”这个问题进行了一场相当严肃的撕逼,三分钟过去,上课铃突然响了。姜玲浑身一震,四处环顾,教室除了她们两个空无一人。

体育课。


梁果跑到窗户旁边观望,看到体育老师走到方阵前面,推来一篮各种种类的球,转过头跟姜玲说,“又是自由活动,没事。”

姜玲继续刚刚的问题,“你当时追《眠》也没站对cp好吗,你的gay达根本就是假的。”


梁果:“《眠》的作者一百年了都在写清水,你说她标攻受做什么,这种事情是我的问题吗?”

姜玲:“好那不说这本,之前看泰国那个……”


讲到一半,她突然在窗户外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,停了下来。

梁果走回座位准备和她继续讨论,姜玲朝她使了个颜色,拉着她一起蹲在了后门。


梁果用气音问她:“什么?”

姜玲跟她咬耳朵:“我看到徐雯雯带了个男人过来,她估计又要讲我们坏话,我躲起来听一下。”


梁果同仇敌忾,表情变得严肃起来,两个人因为cp问题而破裂的友谊被共同的敌人被修补得更加牢固。

徐雯雯说:“教室没人,你进来嘛。”好像在向谁撒娇一样。


姜玲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。

梁果做了一个被吊死的表情。


接着徐雯雯没讲话,只听到书桌被撞在地上摩擦的声音,椅子转了个圈。

姜玲和梁果的眼睛同时亮起,两个人对了个眼神。梁果先耐不住好奇心,偷偷探出头看了一眼,回来时神情非常古怪。


欲言又止,一半高兴一半愤怒的,姜玲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,于是也慢慢站了起来。

她看到了徐雯雯抱着一个男生热火朝天,那个男生只给了个侧脸,但她一眼就看出来是谁。

太熟悉了,十几年看着长大的人。江宽。


姜玲猛地站了起来。

她的动作有点着急,带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椅子,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锐响。江宽和徐雯雯一齐转过来看她。


姜玲快步走到教室中央,指着江宽的鼻子问他,“江宽,你他妈什么意思?”

江宽抱着怀里的女生,冷若冰霜地扫了眼姜玲,他在徐雯雯耳边讲了两句话,然后把姜玲拉到了教室外面。


姜玲直接问他:“你他妈不是跟我说你喜欢男的吗?你这是干嘛?你他妈这是出轨!!”

江宽双手插在兜里,眉头紧皱,“你知道你哪里最让我讨厌吗?一天天他妈的挂在嘴边,到底有没有女孩子的样子?”


姜玲气到不行,深吸一口气,“好,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,你跟我说,你是不是出轨?”

江宽斜靠在瓷砖墙面上,想了大概有半分钟,他说:“是又怎么样?不是又怎么样?”


姜玲:“是的话你马上跟你男朋友分手!现在立刻!”

江宽:“你谁?我跟谁谈恋爱跟谁分手都要你来管?”


姜玲:“这是道德问题。”

江宽:“你知道吗?不管这是什么问题,你只用知道一个问题就行了,无论我喜欢男的,喜欢女的,喜欢谁,我都不会喜欢你。”


姜玲:“我操你妈!”

江宽:“你他妈少讲两句,别逼我打你。”


姜玲:“你有本事就打我!你打!你往我脸上打!我跟你说你就配跟徐雯雯这种人在一起,我祝你们天长地久!”

江宽的拳头落在姜玲背后的栏杆上,巨响,回声波动,隔壁教室的讲课声停了两秒。


姜玲被吓到了,不敢动弹。

“你再敢说她坏话,我真的打你。”江宽这样说道。



<7、最后的稻草>

下课铃响,江宽准备出去,严逸泽拉了他一把,男生坐回位置上。

严逸泽:“你手怎么回事?”


江宽活动五指,掌骨关节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,只能勉强弯下第二节指骨。

他说:“嗐,刚跟姜玲打了一架。”


严逸泽突然停下手里的笔,转过身体,“你说什么?”

江宽无所谓地耸肩:“我俩从小打到大,你这么惊讶干嘛?”


“你打她了?”

江宽:“我倒是想。”


严逸泽握着江宽的肩膀靠近,中性笔绕到男生校服领子里面,出声问道:“你一下课就出去,准备干嘛?”

江宽愣了一下,“啊?我去找雯雯啊。”


严逸泽顿了会儿,稍微隔开了点距离,把笔盖好,“你跟姜玲怎么了?”

江宽揉着纱布边缘,想了想,“吵架了吧。”


严逸泽:“怎么呢?”

江宽:“刚课间,去找雯雯,她们班在上体育课没什么人,我跟她在教室讲话,姜玲突然从后面站出来骂我。你不知道,姜玲这人从小骂人就贼难听,口不择言,这又是雯雯面前,我没忍住唬她一下,手敲在栏杆上,妈的,痛死爹了。”


他把手伸到严逸泽面前,“你给爹揉揉。”

严逸泽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拳头,“她为什么骂你?”


江宽“啧”了一声,“她喜欢我啊,你忘了?之前拒绝她的时候我就想说我跟雯雯在一起了,结果你当时那样回话,我也不好说。”

严逸泽沉默了下来。


江宽:“哇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,看到我和徐雯雯在一起以后简直疯了一样,把我都吓傻了。”

江宽:“我觉得你当时那样说也挺好,要直接告诉她我喜欢雯雯,姜玲说不准会怎么作。”

江宽:“她跟雯雯关系一直不好,我真怕她为难雯雯,雯雯这么柔弱的女孩子,姜玲又是个男的,哎不行我要去看看。”


严逸泽抬起手指,却很快放下,他看着江宽走出教室的背影远去,最后转过身体贴回课桌前,安静地打开笔盖。

写下一行字,折返回来划上横线。划了又划,最终习题册那页薄薄的纸被涂上厚重的墨水,就连纸背下的新一页都洇上了墨迹,黑斑点点。


那天放学,严逸泽他们班放得比较早,他站在姜玲教室外面等她。

往常他会走到教室里面,他知道她坐哪里,只在第二扇窗户边上晃一圈就一定能教她看到他的身影,但今天严逸泽没这么做。他站在走廊的尽头望见姜玲班上有人走了出来,才开始往她的教室走。


姜玲正在做清洁。两个女孩将脑袋挤到一块儿,叽叽喳喳地讨论,然后面朝大门的梁果看到严逸泽,用肩膀撞了撞姜玲,姜玲转过头看他。

女孩的脸色有点苍白,她跟同桌讲了两句话,拿了书包走到他旁边。


没忍住,严逸泽还是跟她讲话了,他问,“你不做清洁了吗?”

姜玲说:“嗯,今天发生了点事,梁果让我先走。”


她没有挽着他,只拉着他的衣袖靠近,一边走一边问他,“你最近还好吧?”

严逸泽想说“不好”,他想说自从那天她走出他家,他们再也没有牵过手或者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,他不知道她怎么了。


转念一想,严逸泽又觉得自己大概知道,她一定是后悔了。

毕竟她还喜欢着别人。


姜玲问他,“你和江宽最近好吗?”

严逸泽:“……”


他听到那个名字,有点难受,走出楼梯间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姜玲又问他,“江宽最近有跟你讲什么吗?”


严逸泽开始有点烦躁,回过头看着她,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自己,不知道望向何方,脸上的表情失魂落魄的。

这么伤心么?他想问她,他想说上什么嘲讽一句,让她也不好受,但他什么也没说。


“你怎么不讲话啊?”姜玲拉了拉他的袖子。

他们往前走着,刚刚走出校门口,被来往人群挤到一起,姜玲拉得很勉强,她松开手挤出校门外面,扶着膝盖看到严逸泽的脸,愣了。


姜玲站了起来,很小声地问,“你都知道啦?”

严逸泽挤出那个名字,他说,“江宽跟我说了。”


姜玲呆了很久,长长叹了口气,看向严逸泽的眼睛似乎有水光。

她说:“哎,我认识他太久了,他从小就很痞,就那种很让人头疼的男孩子,他干任何事都不会让我吃惊,但这次真的让我觉得过分了……”


冷淡的声音打断她的讲话。

“你就这么伤心?”


还是说出来了,严逸泽想,咬牙切齿地想。他看到姜玲脸色苍白,甚至有种类似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,听到她说: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该怎么说,我嘴笨,表达不清楚。”

“那就别说了,我不想听。”严逸泽的脸上满是郁色。


姜玲捏着他的书包带子,被这个神情刺痛,她想说“我们不是朋友吗,我连安慰你都不可以吗”,但是转念想起他们之间的联系:他因为江宽对她多有照顾,现在江宽出轨……

他便不再觉得对她有亏欠。


太疏离了,严逸泽转过头去,姜玲呆在了原地,她没有跟上。

很长一段时间里,她的生活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,橡皮丢了、笔漏了墨水、上课出丑,真的像梁果说的那样,这些都无所谓,她不在乎,她在乎的只有一件事情。


但严逸泽却转过头去。

他离得好远好远,再也没回头看姜玲一眼,女生呆在原地没法动弹,脸上满是泪水。


姜玲越哭越伤心,越哭越大声,突然就转身往回走。

她走着走着开始跑了起来,跑到学校里面,行人少了,她在楼梯间放声大哭。


扶着墙往教室的方向走,她哭着给妈妈打电话,接通以后一个劲儿地哭。

姜妈妈很慌,她问:“崽崽,你怎么了?”


“妈……”姜玲边哭边说,“江宽欺负我。”

“江宽欺负我……他那个同学也欺负我……他们都欺负我……”


正在做清洁的梁果听到她的声音,从教室走了出来。

姜玲往她的方向走,倒在梁果怀里一边哭一边剧烈地喘气,“妈,我不想跟他一起回去……他们都欺负我……”


梁果拍着她的肩膀,哄她,“不哭啊,玲宝乖。”

姜妈妈没办法跟姜玲沟通,听到梁果的声音以后,让姜玲把电话给她。


梁果接过电话,用单手给姜玲顺气,然后回答姜妈妈的问题,“我可能知道……江宽跟一个我们都很不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,还因为这件事差点打了姜玲。”

“另一个呢?!”


“另一个我不知道,但他跟江宽是朋友,估计也气到姜玲了。”

“这个鬼江宽!凭什么这么作践人!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!”


姜玲抢过电话,“妈!你不能给他打电话……这是我们小孩的事……你别管了……”

有一阵她呼吸畅通,说话也轻快了点,她说:“我想去梁果家住,我不想跟严逸泽一起回家,他气我。”


姜妈妈犹豫了一阵子。

最后她跟梁果讲话,梁果狂点头:“不麻烦的阿姨,好的阿姨,我觉得很开心啊。嗯嗯,之前住我家的时候她用的牙刷还没有收起来,都有的都有的……”


梁果挂了电话。

姜玲哭到岔气,站在原地打嗝,一边打嗝一边哭,一边哭一边说,“我太惨了,呜呜呜。”


梁果抱着姜玲摸她的脑袋,“乖啊不哭了,男人都是大猪蹄子,根据进化论,过段时间就要灭绝的。”

姜玲哭笑不得,大喊,“是!全都是傻逼!尤其是江宽和严逸泽!尤其是严逸泽!”


梁果失笑,她看到姜玲话音落下的瞬间,走廊尽头拐出了一个男生的影子。用手猛拍姜玲的背,梁果连叫了两声她的名字,“喂,姜玲!”

但姜玲并没有理会。沉浸在情绪里难以自拔,她说出那个名字以后又开始掉眼泪,不受控制的。


“我再也不要……喜欢gay了……”

“我再也不要……喜欢严逸泽了……”


严逸泽站到了她的背后。



<8、迟到的告白>

眼睛哭得很肿,开始发疼,姜玲躲到梁果后面,不敢看严逸泽,她跟梁果讲“我们快回去吧”的时候,哭腔很重很重,几乎有点哑。

严逸泽伸手拉住她的手腕。


姜玲僵住了,她往后躲,缩在梁果和墙壁之间夹角,退后时牵动手臂,把严逸泽牵到梁果面前来。

严逸泽对梁果说:“对不起,我送姜玲回家,今天麻烦你了。”梁果没动。


她转过头看姜玲的反应,而姜玲对此反应激烈,打了两个嗝,说:“我不要你送!”

严逸泽把她抱了起来。


两个女孩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,姜玲是等到第十二秒,都在他怀里躺好了,才开始挣扎的。

姜玲说:“救命啊!有人非礼啊!”声音因为哭过,演得非常逼真。


严逸泽脑门突突。

他把姜玲放了下来,圈在怀里,用那种交际舞一样的姿势,单手就握住了她两只还在乱拍的手。


严逸泽:“你听我解释。”

姜玲:“我不听我不听!”


严逸泽:“为什么?”

姜玲愣了好半天,“什么为什么?”


严逸泽:“为什么不听我解释?”

姜玲:“不是,我为什么要听你解释,我还在生气!”


严逸泽:“你为什么生气?”

姜玲:“生气还有为什么,我就是生气!”


严逸泽:“好,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。”

姜玲:“你松开我,然后走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,我就不生气了。”


严逸泽放了一只手,姜玲活动被握住的腕关节,暂时没有继续打他。转了个身,想要从他怀里脱出,结果男生另一只手反向一拉,又把她拉到怀里。

梁果:“……”


梁果慢慢看明白了,她问姜玲:“你们是在跳交际舞吗?”

姜玲:“滚。”


梁果:“好的崽崽,妈妈滚了。”

说着拎起书包关上教室的灯和门,往楼梯口走去。


姜玲想要扑上去打她,“滚不许叫我崽崽,毛毛!”

但严逸泽把她抱得太紧了,姜玲没办法挣开,她只能虚空迈步,很用力在地上蹬出声音,“梁毛毛,你跟你妈站住!”


梁果越走越快,越跑越欢,在楼梯口藏起身子,默默看着两个人。

她看到姜玲拼命挣扎没能出来,转过身开始打严逸泽,而男生不动如山任她打,接着说了句什么。


梁果对此评价:严逸泽不行。

“都抱怀里了,姜玲还有心思玩伦理梗,果然不太行。”


姜玲:“你给我放开。”

严逸泽:“我可以放开,但是你不能跑。”


姜玲:“我为什么要听你的?”

严逸泽:“因为我没有把你放开。”


姜玲好气好气,手被他拉住不能动,于是张嘴咬住他的下巴。

严逸泽任她咬。


仿佛站在舞台的聚光灯底下,身旁的一切都消失,只有她和严逸泽两个。

她突然脸颊发红,效果可比三瓶啤酒下肚。她看到严逸泽注视着她,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,眼镜片起了一点点雾气,所以看不清有没有脸红。


严逸泽说:“我喜欢你。”


姜玲点了点头,悄悄往右站了一点。

严逸泽说:“我真的喜欢你。”


姜玲百米冲刺地跑出严逸泽旁边。

被男生两步追上,重新抱在怀里。


“你跑什么?”他的声音有点沙。

姜玲:“你放开我。”


严逸泽:“那你别跑。”

姜玲:“……行吧。”


严逸泽起身,姜玲转过头看他,看到男生的眼镜上雾气散去,现出的脸颊微微发红。

姜玲觉得心跳加速,讲话大声了点,虚张声势地:“骗人!你根本就不喜欢我!你为什么要突然说喜欢我!我跟你说你就算突然这么说我也不会跟你和好,你和江宽我都要拉黑……”


“拉黑他就行了。”

严逸泽走上前,把姜玲圈在栏杆边,靠得很近很近,“你喜欢他,我会吃醋,我以为你喜欢他,所以我吃醋了。”


她的脸也红得发烫,侧过脸不敢看他,“我不信,你明明喜欢男生!”

严逸泽说:“我只喜欢你。”


他抓住姜玲的手抵在他胸上,看到姜玲终于抬起头看他,她说:“可是上一次在你家,你对我好凶。”


心魔一样,姜玲皱着眉头,硬要他给出一个答案。

严逸泽恍惚了一瞬间。


他突然把姜玲抱在怀里:“这就是你这两周对我这么冷淡的原因吗?”

姜玲气鼓鼓地看他:“你快给我解释!”


严逸泽笑出声音。

夏天的风夹杂热气,吹着严逸泽的发梢晃动,黑暗里蝉鸣的声音被放得好大,好像上满了发条,越叫越用力一样。


突然间一道光闪过。

姜玲对上楼梯口梁果的眼神,像只兔子一样从男生怀里跳起。


姜玲:“你给我偷拍还开闪光灯!!!”

梁果:“饶了我!!!”


余音在走廊里转啊转,严逸泽背好书包,慢吞吞跟了上去。



<9、夏天永无止尽>

在她午睡的枕头下面,藏着他没有寄出的七封情书。

“亲爱的姜玲。”


很久很久以后的某天,姜玲在一个落了灰尘的盒子里找到了它们,她转身问严逸泽,“可以看嘛?”

男人点亮床头的灯。


他把女人抱在怀里,等她读自己写的东西。

“文笔不好。”


姜玲一张一张地看,一页一页地翻,看到他写自己家里,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,没有人陪他,他觉得孤独,看到他写他第一眼看到自己,说他喜欢那样的笑容,好希望她可以在他身边。

开头和转折各有区别,每次写信的时机不同,偶尔还会说一下当时的情况,但结尾都是一样的。


看来他很喜欢他的结尾。


“常常听人说,陷入爱情的人会变得笨拙,我现在相信它是真的。没有办法向你说清我为何如此热切地望着你,这件事让我感到挫败。如果可以,请允许我将你的名字写于我的旁边,自见到你的第一眼起,我人生的所有规划,都与你相关。”

“我想和你共度一生。”
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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